七：前路
实际上，苏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柳青瑜。 或许是上课时严肃的面容，在办公室又不失人情味的减轻了对她的惩罚，在看见自己被母亲殴打羞辱时没有选择坐视不理，而是伸出援手将自己带离深渊。 所以，柳青瑜在苏桐心目中的形象只是一次次的崩塌再重建罢了，当他喝醉了握住苏桐手的那一刻，苏桐就意识到自己应该选择什么了。 至于执着的热菜，甚至有些好笑的坐在沙发边等人回来的行为，在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思时，都得到了解释。 翌日，苏桐起的比柳青瑜要更早一些，柳青瑜宿醉未消，仍然在主卧的软床上昏睡着。 轻轻打开主卧的门，苏桐往里看了一眼，随后又将主卧的门闭上，走到厨房，她拿水果的刀将柠檬切成几片，又贴心的去除了里面的籽，这样泡出来的水就不会苦涩。 柳青瑜宿醉之后会呕吐，会恶心，这时候喝点柠檬水最好。 苏桐想起了撞破柳青瑜私隐的那天，柳青瑜或许有愧疚之心，所以喝了很多，第二天也吐了很久。 其实苏桐做完早饭后就一直在门外了，她听见了洗手间里的动静，柳青瑜的想法，她多多少少清楚，直到那天看见他电脑里的文档，她就更加明晰。 柳青瑜当时穿着白衬衫就睡了，现在也是穿着白衬衫从房间里出来，没有注意到苏桐在厨房，只是冲到洗手间呕吐。 这一次不像上一次，上一次更难受些，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了。 柳青瑜想起了昨天女孩包容的拥抱，那样明媚的笑容仿佛能抚平一切不悦，只要有她，什么痛苦都没了，就好像一盒布洛芬。 他一边呕尽酸水，嘴角也诡异的抽搐起来。 他恋爱了，他柳青瑜循规蹈矩的活了三十几年，如今却和自己的学生恋爱了。 想到这里，他不仅仅有得到爱人的喜悦感，跟觉得自己才是衣冠禽兽，曾听着办公室里的老师谈论师生恋不屑一顾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好像不是一个自己，那么，他更敢确信，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在洗手间里整理完仪容，柳青瑜好像彻底告别了过去，又好像还没有从道德枷锁里解脱出来，他转念一想，自己如果那么在意道德，又怎么会喜欢上苏桐。 不过思想的转变需要时间，他走出来，看见苏桐将一杯柠檬水摆在桌上，心里一股暖意。 “刚才去吐了吧，喝点水。”苏桐有些关切的皱起眉头。 柳青瑜没有搭她的话，只是拿起水猛灌下去，是柠檬的清香和酸甜，没有一丝苦涩的味道，他被水呛到了，不断的咳嗽，苏桐只是轻拍他的背。 他回头，对上苏桐的眼睛。 虽然已经感叹无数遍了，但他现在还要感叹，真漂亮。 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漂亮，而是在走过黑暗的小巷后，还能拥有明媚纯真的漂亮。 柳青瑜看着被他放在桌上的水杯，柠檬切片还沉在杯底，定睛一瞧，柠檬上的苦籽全被除去，果然，有了女孩之后，他就不会再苦涩了。 今天的阳光透进了窗户，秋天到了，天空蔚蓝而高远。 电话响起了，柳青瑜回了主卧拿起电话，听完电话里的内容，就赶紧挂断推门离开。 “怎么了？”苏桐皱眉，紧跟了几步。 “家事，中午别留我的饭。” 他没拦出租车，选择开自己的车，而终点是一家在本省出名的肿瘤医院。 “肝癌，已经在扩散了，想治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柳青瑜赶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医生面无表情的说这句话，医生面前坐着他的父亲，母亲站着，旁边还有父亲的情妇。 情妇无言的流着泪，母亲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爸得癌症了，是吗？”柳青瑜发觉自己的手已经开始抖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他的童年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而罪魁祸首快死了，偏偏这个罪魁祸首是他父亲。 “小瑜，小瑜……！”父亲突然跪在柳青瑜的脚边，重重磕头，“从前种种都是爸不好，爸还想活……” 此刻，柳青瑜真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求助般的看向母亲。 “说到底他是你父亲啊，你怎么忍心看他死掉？”情妇目睹了柳青瑜的犹豫，上前指着柳青瑜的鼻子唾骂道。 而柳青瑜当母亲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气急攻心，直直朝地上倒去。 “妈！”柳青瑜扶住母亲。 “小瑜，他是你爸。”母亲嘴唇有些苍白，随后就昏睡过去。 柳青瑜只觉得自己的心乱乱的，为母亲拿了一剂葡萄糖之后，就离开了医院。 父亲仍然在不断拨打他的电话，他只觉得既讽刺又好笑，压迫妻儿一辈子的人，在临死的时候，却想着让自己的儿子花钱救他。 对，而且自己真的会救他。 柳青瑜的存款并不多，如今父亲要治病，更是捉襟见肘，而且现在家里还多了一张嘴。 “卖柠檬，四元一斤。” 柳青瑜又看见了那个卖柠檬的小贩，小贩也看见了他。 “哎呀，又是你啊，你今天要再来一斤柠檬吗。”小贩看见柳青瑜，喜笑颜开。 前几年追求减脂健康，柠檬比较热销，不过这几年柠檬的市场又冷了下来。 “怎么比上次涨了一块钱？”柳青瑜询问道。 “通货膨胀嘛，现在的局势……” 柳青瑜没有听小贩高谈阔论现在的国际政治，他自己就是政治老师，肯定比一个成天被困在这条街上卖柠檬的小贩专业，只是一个词，如同恶魔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通货膨胀，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还要分出钱来给父亲治病。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怎么了？你脸色又不好了……”苏桐关切的问。 “没事。”柳青瑜将苏桐揽进怀里拥抱一下之后，就回到主卧。 他瘫在床上，对一切都很迷茫，看着窗外，天空蔚蓝而高远，可是他看不见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