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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那份微妙困惑和汹涌心绪中,他几乎察觉不到什么,只是愣怔地浮浮沉沉,咚咚地打着心鼓。 他带着那幅素描上了二楼。 二楼的书房里,一直有个没开过门的里间。 那扇门后,墙面上是挂满的相框,大大小小,几十幅。 只关于一个人的素描。他无法确定。 可那些确实出自他手。 那些朦胧的身形、朦胧的轮廓、朦胧的五官,朦胧地,如梦一般。 杜君棠一宿没睡。 他想不明白,在安静的书房里,独自忍耐着躁郁带来的精神折磨,直至天明。 在混乱的现场,杜君棠突然想和江帆通电话,是很突然的念头,打过去,却没人接。这时屠越过来和他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 彭筱烟的电话打了过来,询问他杜家和中心医院的事,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杜君棠看了眼身旁的员工,走下楼,点了一根烟。 他吐了口烟圈,在模糊的视野里凝住目光,他很久不这样叫彭筱烟,“姐。” 他忽然忐忑起来,在惴惴不安里寻求一点援助。他从前一直以为,无助的恐惧只属于孤独漫长的夜晚,可现在看来不是的。 杜君棠拿烟的手无意识地晃了晃,烟头的红光划出一道弧线。杜君棠看见那道明灭的光,心脏都在一刹收紧。 他问出来了。 “我和江帆……是不是很多年前就见过?” 第43章 冬夜铺天盖地压下来,昏暗来得比以往都要更早。薄云在天幕中翻涌时没有痕迹,城市的光像自地平线飞旋而上的流萤。 外套被扔在了副驾上,杜君棠在拥堵的车流里暴躁地鸣笛,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衬衫袖口被挽起来,卡在手肘,闪烁的霓虹间或照在左臂的牙印上。 电话不知道拨出了多少次,无人接听。 杜君棠口中咒骂着,回想着彼时彭筱烟在通话中漫长的沉默,漫长到沉默出现了裂痕,让他终于敢相信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 “接电话啊,cao。” 杜君棠的车被堵在中间,他狠狠将手机摔在副驾的座椅上。 免提模式,扬声器里的机械女声一遍遍告诉他,对方暂时无法接听。 别墅里没人,大门前的灯没开,整个花园一片死寂。杜君棠联系丛阳,丛阳说,最后一次见到江帆,是在公司的茶水间,似乎是病了。 杜君棠简直要气得半死。他今天根本就不该同意江帆去上班。 他困在车流里没有动静,座椅上的手机也没有动静。 一切像死了一样,流动着,喧闹着的都是虚妄。 不可名状的恐惧忽然吞噬了他,像七年前的那场灾难,那些刺耳的刹车声,嘶吼,和无助的哭嚎。他在车里闻见鲜血和尘土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里。 杜君棠反反复复地想,竭尽全力地想,在脑海中拼凑那场灾难。 他想起,自己一辈子没那么怕过,怕得眼泪狂流,和着他的血,一起流过下巴。他全身都在发抖,可他抵抗不了昏迷,抵抗不了黑暗和苦难。 他失去过什么吗? 杜君棠摸着自己受过伤的额头,摸自己的脸颊,摸自己的下巴。 他失神地望向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臂,那一圈牙印,齿列齐整,一节一节,可爱地连在一起,只有一处最特别,右侧牙印,不同于左侧完整的半圈,有两个上下对称的小圆点,像小动物锋利的齿尖留下的印记。 阮祎的猜测又涌回他的心里。 这牙印不属于他,那他会允许谁留下这样的印记呢?甚至会害怕它在经年累月里被消磨。他无法想象这个人,他只觉得心动。 宴会上湿漉漉望向他的眼睛,处理完伤口后忍不住留下的手帕,所有额外的允许,无意识多放的糖和奶,深夜里无法抗拒的拥抱,每一次依恋难舍的眼神,每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和那声低泣时不安的哀求。 ——别走。 杜君棠像疯了一样按着车喇叭,他现在就要找到江帆,现在就要见到他。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过什么,可他不想失去江帆。 一点也不想。 他看见远处城市的光芒闪动,车流前进,他从桎梏中解脱,克服着高速带来的生理恐惧,朝公司驶去。 整栋楼漆黑,没一处亮点,杜君棠在楼下仰视,扶着自己混乱又疼痛的脑袋,笃定来得莫名其妙,他往楼里走,心脏勃勃跳动,像要蹦出胸腔。 办公室的灯骤然打开时,屋里传来声仿若蚊子叫的嘤咛。 杜君棠的手从拧开门把手时就开始抖,他满到处地找,最后在办公桌下面找着了他不乖的小狗。 那么大只,缩在那儿,唔唔嗯嗯地哼,两眼紧紧闭着,睫毛上泛水光,痛苦极了。 杜君棠蹲下去捞他,昏迷让他变得格外沉,浑身热得像要沸腾了,杜君棠摸哪儿,哪儿就是一片潮。 杜君棠干脆陪江帆一起坐地上,他揪着一颗心,用额头去碰江帆的额头,温度烫得吓人。 江帆忽然就用没力气的手虚搂了一把他的腰,可怜兮兮地叫他:“八六……” 杜君棠僵着身子,在混乱中试图安抚自己所有突然而起的情绪,他的每一个神经好像都在工作,超负荷工作。 他侧身搂着江帆,江帆还在呢喃,嘴唇小幅度开合,模模糊糊地念叨。 杜君棠忽然觉得自己染了江帆身上的热,在燃烧中,他看见春风裹挟走星河,看见美,看见庸俗,看见束缚,和翩然而至的爱情。 他还那么抖着,把左小臂伸到江帆嘴边。在光下,杜君棠明明白白看见,江帆异于常人、仅有一对的小虎牙。 他终于知道那个特别是什么了。 原来梦不是假的,咪达唑仑没有让他产生幻觉。 主席台下,痴迷依恋的眼神;寒冬里,朝他狂奔而来的少年;临别时,少年端端正正的一跪。 一跪,就是一整个青春,换得每一寸光与火,原始的欲望,朴素的理想,他所有的希望。 呼吸忽然卡在喉咙里,吊着。 杜君棠知道自己满园的玫瑰是为谁栽的了,知道自己索居的心在等待谁了,他都知道了。真的,全部都知道了。 他忽然就笑了,眼里唇边全是笑意,连酸楚都要被那抹笑泯灭了。 他抱着江帆,勒着,像要紧紧锁住那个人。他在拥抱里颤抖,没有眼泪,也没有言语。 只是呼哧呼哧地喘息,喉间发出痛苦又欣悦的单音。一边抖,一边吻着怀中人的额角、脸颊。 他已经在这条孤独的路上走了太久了,他也是。 谢谢你能来,我的小狗。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杜君棠数次尝试着开口,每一次都因为紧张到呼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