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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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的逼问并没有到来。 “问舟,赖伯伯!归鸿他醒了!”叶雪青开心道。 赖神医上前,扒下我的眼皮,又摸了摸我的脉象,而后问我:“孩子,认得我吗?” 我点点头,沙哑道:“赖伯伯……” 赖伯伯的手指又指向无情:“他是谁?” “无情师兄……” 赖伯伯点点头:“尽可能多得回忆。” 我便又道:“月牙儿……盛……崖余……小时候与我一起长大的同伴……自在门师兄……四大名捕之首……” “还有呢?” “……生日在九月二十五,喜欢花卉,冰糖糕……机巧之物……还有一只黑猫,糖球……”我道。 可无情却低下头……似乎不开心? 他转身,推着轮椅出了房门。 月牙儿……他怎么了? 赖神医的手又指向了叶问舟:“他是谁?” “问舟师兄……师父座下二弟子……生日在五月二十六日……喜欢画画,吹笛子……经常为我的病奔波……还为我准备好多好多好吃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还和师姐成了一对!” 叶问舟问道:“还有什么?” 还要说? 这是在看我是不是本人吗? “师兄本名……李慕苏……因为师兄的父亲很仰慕苏大学士。”我想了好一会,犹豫道。 毕竟这一点……并不是我到这里后知道的,而是在那个世界里知晓的。 叶问舟却是眼睛一亮:“真的是归鸿!” 周围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般。 “小师弟……你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铁手问道。 大家都目光又聚在我身上。 我仔细回想……头疼……头好痛…… “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棒子敲啊敲……还有……枪,一把好枪……我遇见了……方侯爷……” 方应看的枪戳穿了我……我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你的愈合能力,变得很强。”燕无归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真得问了出去。 “那……之前的事?可还记得?”铁手问道。 “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冷血解释道。 我的记忆浑浑噩噩的,脑袋还疼得厉害:“去的地方……很多地方……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铃声吸引我,我就去哪里……” “还有其他的回忆吗?都告诉我们。”铁手道。 叶雪青心疼我:“归鸿,慢慢想,别逼自己。” 于是我慢慢想。几乎生锈的脑子慢慢转了起来,我回想起一些零碎的记忆。 “一名绿衣女孩……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女孩叫那人为傅相?” “他们把我关在……笼子里……四周阴森,黑黢黢的,很寂静……很冷……” “……啊啊,头疼……想不起来了……” 冷血跟铁手相视一眼,铁手转过身道:“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休息吧。” 两人又匆匆离去。 屋中只剩下叶雪青,叶问舟,燕无归,花将离,方应看和赖伯伯。 “赖神医……他……可还会复发?”方应看蹙眉问道。 赖伯伯摇摇头:“他与另外两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这二位少侠虽也身中帝王蛊,可凭问舟的冰心曲可以有效压制。” “冰心曲难道对叶归鸿无用?”方应看问道。 “他体内的蛊被完全催发到至强状态,单凭冰心曲,只怕确实不够。”赖神医道。 他看向我:“孩子……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恢复意识的吗?” 怎么恢复意识? “……枪……”我呢喃道,“枪法……方侯爷的枪法……” 方应看闻言,问道:“你对我的枪……如此记忆深刻?” “嗯……”我点头。 毕竟……在碧血营的每一天,我都对着影子,与他的枪对拼。 方应看的枪,在整个武林之中的确赫赫有名。若说他的枪法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怪不得那日……只顾抢我的枪。”方应看笑。 “如此……倒还好办了。”赖神医道,“若侯爷愿授枪法与归鸿,他每天练练,配合冰心曲的功效,应该能压制得很好。” “我之绝学……又岂是随意授给外人的?”方应看道,“再如何……也得……拜个师吧?” “方侯爷明知道的,归鸿已有师承。”叶雪青道。 “雪青,侯爷又岂是小气之人?想来只是拜俗家师父,授一技之长的意思?”叶问舟道。 方应看闻言大笑:“那我岂不是和懒残大师同辈了?” “侯爷枪法精绝,如何当不得?”叶问舟道。 “本侯……还年轻着呢。”方应看道。 难得看方应看被怼一次,我心情大好,不由笑起来。 “笑什么?”方应看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其实……侯爷的绝学,我之前苦悟一年,已经领略大半。只是没侯爷许可,不敢用之对敌。偷师学艺本是我的不对,无论如何,都该叫侯爷一声师父。”我道。 “哦?你若当真天资聪颖……凭那一次切磋也能记下我的招式,领悟要诀……那这绝学,送你也不可惜。”方应看说得十分认真。 “侯爷当真送我?”我一惊。 “送你,但有一个条件。”方应看道。 不是说……我天资聪颖,就要送给我吗?怎么又附带条件了? “什么条件?”我问道。 “住在我的神通侯府。”方应看道。 我一愣。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方侯爷,这……恐怕不妥吧?”叶问舟道。 “神侯府现在难道安全吗?”方应看挥开扇子,“三清山难道也很安全吗?” “方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叶问舟反问。 “莫忘了戚少商所言。两条线索,他追寻其一,另一条可不会等他。而如今,叶哀禅的四名得力弟子都在外游历,你说呢?”方应看道。 “构儿!”叶雪青忽而起身,抓住叶问舟的手,“问舟……我们得……得回去!” 叶问舟拍拍雪青的肩:“别急。我们一起。” 他又看向方应看:“侯爷……得了谢怨非的消息?” 方应看摇摇头:“不……我只是设身处地,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故而提醒你们罢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 叶问舟顿了顿,看向燕无归和花将离:“冰心曲谱你们已经有了,可以互相吹给对方听了。” 燕无归和花将离点点头。 “我们可以帮忙。”燕无归道,“救命之恩,尚未报答。” 叶问舟点点头:“也好……那我们一起。若没事发生,我还可以继续研究,如何压制蛊毒。” “嗯。”燕无归应下。 叶问舟又看向方应看,行了一礼:“那就拜托方侯爷了。” 方应看点点头。 “冰心曲……”叶问舟一时犯难。 “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冰心曲,我已有。”方应看道。 叶问舟一愣。 方应看解释道:“你们吹奏时,我已派人谱下。” “以内力吹奏,便可起静心凝神之效。”叶问舟道。 方应看合扇点头。 “归鸿……照顾好自己……”叶雪青拍了拍我的肩,很是不舍。 “师兄……师姐……保重。”我不知道三清山有什么危险,只能叮嘱他们珍重。 “嗯。过一段时间,师兄就来看你,给你带葡萄吃。”叶问舟道。 眼看四个人就要离去,赖伯伯也收拾了东西:“那我也走了。” 一时间,房里竟然只剩方应看了。 “宋尧。”只听方应看道。 宋尧走了进来:“侯爷?” “带叶归鸿回府,马车布置妥善点。”方应看道。 “是!”宋尧马上下去布置了。 方应看的态度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似乎……被控制的时候杀了很多人……不抓我吗?”我问道。 方应看坐在我身侧:“抓,自然要抓。可不就要押送你回神通侯府么?” 押送? 明明先前还让宋尧贴心布置。 “可是……难道那些百姓,不会恨我吗?”我道。 “恨,自然恨。” “那……为什么要……要保护我?”我不解。 难道不是把我押到大牢,赐死吗? “我做下的错事……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我问。 “别人都想活,就你想死。”方应看道。 “在我身上豁免……也是一种不公平。”我道。 “你管别人公不公平?”方应看似乎有些惊讶,却并没笑。 “好,如你所愿。等你伤好,就将你刺配边关,充兵役。”方应看道。 “……会不会,太轻了?”我有些疑惑。 “救人与杀人,孰轻孰重?”方应看用扇骨轻点小臂。 “自然是……救人。”我道。 “杀你固然平息了恨,却也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已。可让你充兵役,能救人。以你而今的功力与恢复能力,你在边关多杀一个敌人,就能少死一些士兵和百姓。”方应看道,“何况……你的失控本也不是你的本意。你的愿望……原本就是上阵杀敌……不是吗?” 我一怔。 如方应看所说,的确是极好的。 “那……难道……朝廷会同意?”我疑惑道。 “朝廷?”方应看笑,“如今……我说一,无人敢二。这就是现在的……朝廷。” 我一惊。 方应看的权势……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挟天子以令诸侯?”我道。 “以曹公比我……倒也算恰当。”方应看没有看漏我的惊诧,“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多久?” 方应看走到如今这步,用了多久?! 方应看的声音低下来:“自你代我千里奔驰开始,到如今,已经将近五年了。” 五年?! 我猛得咳嗽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 方应看为我掖好被角:“你蛊毒发作也有我的缘故。是你代我自雁门关奔回汴京,冲破重重阻拦,遭遇大敌,才会……我没想到,你身上有蛊毒,更不知道它会蛊爆,危及你性命。” 方应看的声音忽而变得很轻:“对不起。” 方应看……向我道歉? “我脱困后,听说你失踪,第一时间让彭尖寻你。后来,京中事毕,听闻你在药王谷,我就赶过去。无情带回了一线希望,可赖神医提出了隐患,大家都举棋不定,也是我提出,给你喂下的。” “我本想着,总得试一试。若你失去理智,那就亲手杀了你。结果我低估了你,高估了我自己。反而是你抢走了我的枪……” “之后……就怎么也找不见你了。还以为……真的将你搞丢了。”方应看道,“让你吃了那么久苦头,是我不好,没尽早找到你。” 将我搞丢了……让我吃苦头……找到我…… 说得好像……他已经将我当做自己人。 “他们都怪我,当时做了错误的决定。毕竟你曾说过,不想成为行尸走rou。我也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错误的决定。前几日再次见到你,我就用尽全力,毫不手下留情。结果没想到,反而让你恢复了记忆,救了我……” 方应看笑:“早知如此,当初在药王谷时,就该在你面前多露几手,你早就馋那枪法,肯定自己就醒过来了。” 良久,我问道:“……你是不是……愧疚?” 方应看一顿:“何以见得?” “你以前……向来不这样跟我说话。” 以前……不被方应看气死,都是自己心胸开阔的缘故。 方应看没有立即回答,半晌,才换了一副声调,似乎又成了之前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方侯爷:“是谁自己傻乎乎凑到歹人手里?现在伤疤还没好呢,就已经忘了疼啊。” 我真不该嘴贱提醒方应看! “你就是愧疚了!”我道。 方应看沉静下来,恢复了之前低沉的声调:“是。愧疚。” 他大方承认,我倒不知如何接了。 一时寂静,直到宋尧来报,说马车布置好了。 “嗯。”方应看应下,收了扇子。 我正要起身,却被方应看打横抱了起来。 “啊——!!”我紧张得搂紧了他,鼻尖全是他身上的龙涎香味。 “叫什么?难道等你慢慢爬过去?”方应看蹙眉。 我连忙封紧嘴巴,垂下眼。 都是我大惊小怪了。问舟师兄还抱过我呢,这都是为了方便,毕竟我现在就是个病人。 可是……怎么……心跳好快…… 方应看抱着我跨出房门,向马车去。 冷风降下我面庞的燥热。 转角处,我抬眼,看到轮椅的椅背。 是无情在那里。 违和感再次袭来——为何月牙儿不和我说话?他……怎么了? 方应看已经将我抱上车。 “你太轻了。”他微微蹙眉。 我不知为何……突然生出莫名其妙的扭捏。 去去,一边去!!我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被抱了又不少块rou! “没吃的……他们将我塞到一个木箱子里,就可以轻松抬走。”我道。 “……侯府不会少你吃的,绝对让你吃尽兴。”方应看道。 我没应他,心思又牵挂在无情身上。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出去,眼看离开神侯府,我终是问道:“无情……怎么了?” “无情?” 我点点头。 “说来话长。回去……等你好些了,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