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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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了揉有些晕眩的脑袋,恍然刚才发生的对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事实上韩信早已在说出那句“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之后便昏迷了过去,如今面色潮红到像是生病了那般躺在面前,让人心中不觉一颤。 她敛去心头的那些纷乱的想法,从那几乎已经被玩坏的肛xue中抽出湿漉漉的探头,上面沾满了晶莹的液体,挂在避孕套上缓缓下坠,色情糜艳。 她已经忘记了面前的青年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昏迷过去。 他在激烈的性爱之中撕裂伪装,露出凶恶的本性,无论他是否有方式来将她杀死,他的恨意都足以支撑他活下去。 …… 真好啊,还有恨。 再睁眼已是黄昏。 身体是难以遏制的发酸发软,他低嘶一声,撑着手肘让自己靠上床头,看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抿了抿唇。 他不太记得…… 脑海中剧烈的恨意究竟是梦境,还是他真的和她说过那句话。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他缓缓起身,身上没穿什么衣服,但是已经被清洁干净,那些器具都不在,看起来像是无事发生。 从卧室里抬眼望去,客厅里安静沉寂,少女坐在布艺沙发上,垂眸看着手中的平板。 她知道他醒过来,但她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动作,一点关注都未曾放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是这个屋子里的空气人,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层面的影响,她亦毫不在意他究竟如何。 他应该是说出来了。 他喉头微哽,却是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语。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没有任何能够回收的办法。他在药物摧折下神智混乱,恍惚中回到了那个昏暗而又龌龊的地方,狠戾蒙上心头,刺得他几乎要咬破舌尖。 可以恨任何人,但是唯独不能恨她。 从那样的地狱里把他救回来,修补他破烂无比的神智和躯体,却没有索取任何报酬,他没资格去恨。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过一抹很奇异的色彩,她是喜欢这种性爱方式的,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恢复正常而做的插入,更多的像是带着治疗目的,却又有着私心的亲密爱抚。 本就已经打算这样供她驱使,当一条狗倒也无所谓…… 可他在混沌的噩梦中露出獠牙,把她吓走。 不该这样的。 直到他站在身侧许久,少女才从平板上抬起头来。 湛蓝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里面多出了刺眼的淡漠,她神色疏冷,镜片后的眼眸半敛着,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有事?” “……”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或许有事,或许没有事,他在奢求破镜重圆,又暗自嘲笑自己的向来的懦弱。 “那句话,”他低沉着嗓音开口,赤色的眸子安静注视着她,缓慢地补充着,“不是对你说的。” “……”沉默的人换成了面前的少女,她垂眸,“无所谓。” 小心翼翼的敲门换来的是不耐烦的摔门,他蓦然有种手足无措的局促感。 “我们的关系快要结束了。”少女从平板上抬起头,看向他,“韩信。” 她合上平板,端坐在沙发上,湛蓝如海的眸子一瞬不眨,没有笑意,也并不温柔。 “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我只是暂时需要你,需要你的身体,我愿付出的酬劳就是将你治好,所以从现在开始,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毕竟你不属于我,韩信。”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 阳光落满了地面,暖洋洋的。 她平静地宣布了这段关系的结束。 像是松开了风筝的线。 …… “……为什么?” 因为我看着你,就像是在照镜子。 谁都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那个困于过去的女孩,有没有将自己拯救成功。 她只是低着头,看向黑屏的平板。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卑劣,其实是非常令人沮丧的事情。 青年就站在旁边。 他说:“你想再试一次吗?” 她垂着头,没有反应。 他说:“我的意思是,毫无保留的那种。” 他蹲下身子,看她:“怎么玩,都可以。” 怎么玩,都可以? 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失神。 房间中安静得落针可闻,窗外的光洒落屋内,暖洋洋的温度让一切的剑拔弩张都缓和下来,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的肌肤,头脑中思绪纷飞。 她当然可以用一些借口令他再次陷入这种美妙的状态之中,甚至可以令他在眩晕和窒息中达到无与伦比的干高潮,。 他一定会展现出更加美妙的状态,那种濒临崩溃的,理智全无皆有欲望支配的…… 甚至是走投无路的…… 像是在静谧之海中快要溺毙的人,徒劳地艰难呼救,挥舞着手,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想要抓住些什么——如果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毫无疑问会成为他绝望中唯一的救赎。 他会依赖,会像是被抛弃的狗,竭尽所能地讨好,换来一点点温存。 该这样吗? 她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为什么要选择以调教师的身份来定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无法否认的事实就是如此。她带着目的将他捡回来,毫无疑问,这种目的很模糊,但是掺杂着卑劣的欲望,一种争风吃醋的欲望。 他们用尽手段都无法突破这个青年的内心,令他狼狈,让他卑贱如尘土,强迫他跪在所有人脚下连人格都无法拥有,像是玩物一样供人取乐发泄,但她不一样啊,她给他温暖,让他觉得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然后呢? 击溃他的内心。 他们无法令他卸下防备,她可以做到,他们始终无法压低他的脊梁,她要用温暖,用温柔的手段令他心甘情愿臣服于她脚下,自甘下贱,带着渴求的目光,仰望她。 这是……彻头彻尾的伪善。 一样的卑劣,一样的令人不齿。 偏偏打着救赎的面目,欺骗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 真好笑啊。 泽羽弯了弯嘴角,少女的面容温和又纯净,她慢吞吞地起身,紧紧握住推车的把手。 她拿来热毛巾,帮他擦拭干净那些羞辱一般从他身体里泄露出来的液体,透明的黏液让那些柔软的器官亮晶晶的,他的身体伤痕累累,这些东西点缀上去,也只会让人产生yin虐的欲望。 想看他痛苦地喘息,偏偏脸上呈现出高潮的绝色; 想看他身体痉挛,yin靡的液体不受控地泄出来; 想看他明明已经承受不住,却隐忍着,战栗着,渴求她的救赎…… 呼唤她的名字。 呼唤那个亲昵无比的安全词! 手腕被牢牢扣住。 她从他已经干燥的肌肤往上,直直地迎上那双略带审视的眼眸,经历过连续的性爱令他很是疲惫,眸子半敛着,却一改往日的无神,静静地看着她神游天外的表情,扣着纤细的手腕,阻止了她抵在xue口想要再次插进去的手指。 但他不能再来了。 被惊醒。 她怔然,却是马上收回手,有些歉意:“抱歉……我走神了。” 躺在床上的青年喉头动了动,他松开扣着纤细手腕的那只手,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紧绷过后的松弛沙哑:“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怎么更加用力,更加深入地伤害他。 温柔的糖衣将他的最后一层防备剥离,炮弹化作尖锐的刀插进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少女喃喃自语,爬上床,跪坐在他身前,低头注视着他。 “你知道吗,美好的事物在分崩离析的时候是最美的。” 青年似有所感,抬眸看着她无甚表情的脸,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完全丧失了平日里的温度,没有笑容的面部看起来像是某种仿生机器人,半敛着的眼眸沉寂得像是死水,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板正无比,像是在没有感情地念文章。 古怪无比。 他微微蹙眉,看着少女跨坐在他腰侧的两条腿,她垂眸用指尖触摸着他身上的伤口,安安静静,心不在焉。 “……” 青年静默了一会儿,他直直地看着她:“我不该拒绝你。” 少女摩挲着的指腹停留在伤痕上,她平淡地开口:“不,你可以拒绝我。” 他很特别。 否则也不会让她产生这样的欲念……想要将他摧毁殆尽。 她正视他,盯着他赤色的眸子,“你认为,我和你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韩信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又像是根本笑不出来,他反问:“你觉得呢?” 她道:“我当然希望是主奴关系。” 他回:“你希望是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什么。” 少女似乎有些迷惑,她怔怔地望了他许久,望得久了,声音也变得很轻。 “……是吗。” 不止是主奴……想要更深层的…… 那是什么? 她垂落眸子,捧着他的面颊忽而凑近,抵着他微凉的额头,在他有些干涸的唇瓣上亲了亲,试探着入侵口腔。 他瞳孔颤动,过近的距离让他完全无法看清她的神情,舔舐……他被这样的举动逼得无法呼吸,喉咙里艰涩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吞咽声,在她还想继续深入的时候抬手将她肩膀按住,撇开了头。 少女看着他。 “我想吐。”他用手背捂着唇瓣,遏制住胃内的反酸,胃部痉挛让眼眶生理性地溢出泪来,他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低声,“……惯性呕吐。” 和她无关。 那段日子留下的阴影太深,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被那群男人亵玩,深喉的次数不会少,导致舌苔被压下的时候,就会产生惯性的呕吐欲。 她轻声:“没关系。” 救赎他。 仿佛救赎了自己。 没有人知道屠龙勇者终成恶龙是什么意思。 那些恶心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在一个雨夜,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将神经彻底撕裂。 肥腻,恶臭,丑陋…… 胃内痉挛,眼泪夺眶而出,伴随着咳嗽和呕吐,在漆黑的巷子里,像是棉絮般任人搓圆捏扁。 不止一个。 很多。 她睁着眼睛,等待着这场折磨过去,已经记不清过了多久,但她一直睁着眼睛。 把所有的人都刻在脑海,身体的疼痛也无法阻止她强硬地睁开眼睛,恶心的味道到处都是,黏腻的东西也一样,但那些都不重要,她要记下来,一次次地记下来,直到闭上眼睛都能浮现出这些人的脸。 然后。 杀了他们。 她抗拒被插入。 极度抗拒。 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yindao痉挛,撕裂的疼痛让人刻骨铭心,仿佛昨日重现。 发疯地吃了很多避孕的药,zigong其实已经有些坏掉了。 每次生理期都很痛,痛到她几乎只能挛缩,冒着冷汗,什么都看不清。 痛恨,却又无力去做些什么。 她当年抵抗不了自己被轮jian的命运。 现在也抵抗不了身体由内而外的痛。 那么,插入男性。 她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带,用全新的方式,打开了另一种“性”。 时常会恍惚,她是否已经心理扭曲,是否已经腐烂。 获得心灵上的慰藉,责罚、辱骂、鞭笞……用任何暴虐的手段对待男性,唤醒他们的性欲,然后看他们沦陷于自己所给予的高潮,对他们身体的把控精准到像是在摆弄玩具,心中满足无比。 是映射吗。 她不知道。 但她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获得微薄的性欲了。 那些狗无一例外都想要用舌头舔舐,但她只觉得恶心,加倍的恶心。 韩信是唯一一个,如同破烂一样扔在路边被捡回来的狗,她在他身上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对他好,让他重拾信心,让他恢复如初,就好像救到了当年那个倒在漆黑巷子里的小女孩。 但她无法割舍自己已经快要疯掉的性欲,她喜欢,她狂热地爱着这样凌虐的欲望,却又不怎么舍得再残忍对他。 她想保护好他。 却又想狠狠地cao他。 …… 她是在黑夜里哆哆嗦嗦爬着回去的。 仇恨让她坚持着没有死去。 没有人帮助她。 没有人。 梦魇被压制在意识的深处刻意不去触碰,而一旦放出来,那便是铺天盖地的折磨。 欲望如退朝般消减。 而她忽而明白。 自己把他当成精神寄托了。 所以才会在他说出来他想杀她的时候,会觉得兴奋,激动,在过后又变得惶然无助。 他该去恨那些人的,该去把他们挫骨扬灰,该去让他们生不如死,她也是他人生路上的强jian犯之一,尽管她打着救他的幌子,也无法逃脱强迫的罪名。 这意味着他和她的关系即将走向决裂。 她的精神寄托厌恶她,恨她,要将她扒皮抽筋,茹毛饮血。 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和恐慌席卷了身体,她止不住地发抖。 …… 但那是必然的。 她想。 就像她杀掉了所有强迫自己的人那样。 理所应当。 她最终还是从受害者走向了施暴者,扭曲的心里已经容不下正常的世界,她要从痛苦中获得快乐,就像是从鲜血中品尝美味的贪婪吸血鬼那样虔诚。 忍不住要做些什么摧毁这一层窗户纸,用更加暴虐的手段令他厌恶,令他愤怒…… 让他温和的表皮露出狰狞凶悍的神色。 再让他杀了她。 这才是应该发生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什么时候杀了我。” 没有救赎。 只有自私。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并不回头看他。 她恍惚地想,语言产生的隔阂是无法抹除的。 青年站在身后,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杀你?” 她很是奇怪地回头看他:“你会杀掉强迫你的所有人,而我也是其中之一,不是么。” 屋内的气氛安静了一瞬。 “你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她转过身来看他,湛蓝的眸子漾着死寂,“爱上性虐施暴者这种事情,很可笑啊,韩信。我cao你的时候,你不会想起那些恶心到想吐的经历吗?会的吧。” 他看着她,唇瓣动了动:“……你不一样的。” 她有些惊奇地看着他,站在他面前,难得地脸上露出一些笑意。 少女伸手捧着他的脸颊,眉眼完成月牙。 “别傻了,韩信。”她说。“我知道我做了些什么恶心的事情,但是你不能被我PUA,清醒点,假惺惺的救赎揭开之后是和那些人一样的丑陋欲望,你难道仍旧奢望从我这里得到虚假的温暖和肯定吗?” 她的眸子很寂静,像是森林中的夜空。 睫毛长长的,很翘。 而她就这样看着他,弯了弯唇角。 “我只是想cao你。然后让这个卑劣的欲望套上了救赎的壳,显得很高尚罢了。” “你分明已经看出来了啊,为什么还要固执地自欺欺人呢?” “清醒一点吧。” 她松开了他,往门外走去,稀薄的笑意在话语中消散殆尽,她转身过后便神色疏冷了下来,望着孤寂空旷的客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清醒一点……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善意了。 她只是希望,她放在他身上的,让他承载着的那一份对自己的救赎,不被浪费罢了。 “如果我不呢?” 她抬起的脚步,落回了原地。 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她猛然回头看他。 青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笔直地望着她,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客厅里,微微敛眸。 “我是被你捡回来的。”他说,“我是奴隶,是你的附属物。” “……不。” 她喉咙发涩,低声,“你是个人,不是奴隶。” “但我现在是登记在你名下的奴隶。” “我可以马上给你取消掉烙印!” “我不想走。” “韩信!” 她眼眶通红,揪着他的领子冲他吼,吼完之后没了下文,低着头让眼泪一滴滴地掉在地上,摔成亮晶晶的几瓣。 他不该被驯化。 一如她不愿被命运束缚,不愿被阴影笼罩。 他怎么能留下呢? 怎么能呢? “……泽羽。” 不是安全词。 是他在叫她。 愤怒而凄惶的少女被他抱在怀里,他下颌抵着她的肩膀,在她耳畔低声:“别哭。” 他在她出门的时候曾经翻看过她的电脑。 隐藏的文件夹被翻找出来,里面的东西很多,各种各样的人物履历和信息,各种谋杀计划…… 看到最后是一段一个半小时的视频。 拍摄得很模糊,画质不好,收音也不好。 但他还是认出来画面中的少女是谁。 白花花的rou体夹着的,鲜活而明媚的生命,陨落于污秽。 她的神情很恐怖,苍白得像是要死去,却又固执地不肯闭眼,疼得额上满是冷汗,却又不肯张嘴喊一声。 像个活死人。 她手段残忍地杀害了那些欺辱她的人,拍下了照片,储存在这里。 他刹那间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喜欢女攻位,为什么会救他,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这些话。 他以为她向来温暖而明媚,却从来不知道她早已经千疮百孔。 她看见了他,看见他身上有她的影子,她想要挽救那个如同孤岛的自己,所以她对他好。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他身上,才会这样破罐子破摔地直白,告诉他,这不过是一些把戏罢了,不要被蒙蔽。 她希望他能带着她的影子,变成正常的“人”。 一个生理、心理都趋近于普通人的…… “人”。 他应该承了她的好意。 但他在触及她眼底一片死寂的那一瞬间—— 心脏皲裂到近乎窒息。 剧烈疼痛。 “别哭。” 他低声说。 泽羽,别哭。